感謝聚思製造端、米倉劇場及印尼籍舞蹈家Ayu的信任和安排,於2024年8月份,我以協同駐村的身分和Ayu於米倉劇場駐地。
申請參與計畫時我跟隨著表單的提問一步步的思考,在其中一個提問是對於田野調查以及駐村的看法,我在這題回答:藝術創作者進入社區的主要工作我認為有二:第一是利用自身的藝術技巧轉動社區、點出問題,並且在藝術家退場之後,能夠讓地方擁有永續「自轉」的能力;其二為以一個旁觀者的角色,儘可能保持深入且客觀的感知紀錄在地的樣貌。因此對我來說,這次駐村有兩個重要的層面:一個是我和Ayu如何建立關係、如何合作—我們來自不同的國籍、不同的宗教文化背景、也受到不同的藝術訓練 ( Ayu是舞蹈家、我是藝文工作者);另外一個層面則為以我們的視野和背景,我們會以什麼樣的觀點一起認識這次的駐村場域台北和桃園。
駐地初期我們用心智圖(Mind Map)的方法探討食物和不同議題的連結,過程除了協助我們打開食物主題的相關討論作為研究的開端,我們也藉由過程更認識彼此。過程中有個人感性記憶的層面,像是在「Food and Someone」、「Food and memory」的主題,讓我們回憶了過往飲食記憶中的情感,而在其他的層面我們也延伸討論到了印尼和台灣的歷史、以及過往因為殖民還有遷徙所改變的飲食習慣。
駐地中期Ayu和我各自帶領了一場工作坊,兩場工作坊中我們皆結合了自身過往的研究、舞蹈及肢體開發,並且再加入這次關於食物研究的新元素,讓來工作坊的參與者們能夠以身體性的經歷感受我們駐地的研究歷程。我的工作坊名稱為:《用身體和食物說故事》,期許參與者們能夠在工作坊中,分享一道自己喜歡的料理,並且藉由這道食物所帶來的感受,延伸至肢體開發。工作坊當中,我主要使用了繪畫和肢體表達兩種媒材進行。一開始我用應用劇場中的社會計量方法,讓成員們以自己可以接受「辣味」、「酸味」、「甜味」等的程度,來開啟話題、熟悉彼此,接著有一段雜揉故事及身體放鬆的引導,讓參與者一面休息一面聆聽。接著我和大家分享了米飯、以及在台灣傳統的早餐飯桌可以看見的麵筋和醬瓜罐頭、泡麵在現場和大家一起慢慢享用,在享用食物的過程覺察五感。接著請成員們分享可以代表自己或自己最喜歡的食物,當日很幸運Ayu在場、其中也有來自日本的藝術家及奶奶為雲南祖籍的成員參與,成員們真誠的分享並彼此聆聽不同的食物文化。而在工作坊的最後,則請成員們試著連結自身分享的那道食物帶來的感受與回憶,將所有想說的以肢體描繪。而在參與Ayu工作坊的過程中,則以食物和吃為主題,延伸到個體和個體之間權利的共享和轉換。
駐地的後期,我們試圖將先前的研究過程再更聚焦一些,尋找了和我們的家庭文化皆有關聯的麵食作為主要媒材,發展出兩個錄像。其中一個錄像當中我們一面享用麵食一面和大家聊著關於麵食在台灣及印尼的歷史,Ayu享用著印尼雞肉乾麵Mie Ayam而我則享用了米干。米干之於台灣而言是桃園龍岡的美食,也是跟隨著軍人由雲南遷徙至龍岡的家鄉菜,米干看似麵條然而卻是由「米」所製成。另一個錄像則以麵條作為連結我和Ayu的媒介,再以身體性的移動探討權力的共享和游移;而在最後一日於米倉劇場的分享會中,除了錄像之外也在現場分享一小段身體移動,身體移動中,以「你吃我」、「我吃你」的動態作為權力的隱喻,除了個人間的權利轉換、也象徵國籍和種族間互相「吃」的過程。例如在印尼的排華期間,許多華人被殺害、而現今則有許多印尼人台灣工作這些皆為種族權力轉換的過程。藉由肢體表達,抽象的提及這些敏感卻值得被提及的歷史和現今狀態。在共同移動的過程,我們試圖閱讀、聆聽不同的身體語言,Ayu和我說:「需要彼此支持、共享力量。」而在排練的過程,她也會和我說:「就當個 normal people。」 (normal people 意旨沒有受過專業舞蹈訓練的人) 自然感受、聆聽對方是最好的狀態。在台北及桃園的兩場分享會當中,收到許多反饋,其中有:米干能夠代表台灣或桃園的美食嗎?以及為什麼選擇麵食?這些思考皆助於我們日後的創作發展。
除了以米倉劇場為基地,將近一個月的駐地之中,我們也時常在劇場之外的場域走跳。像是在桃園火車站的後車站附近拜訪了販售東南亞書籍的獨立書店「SEAMi望見書間」,認識一些從東南亞國家遷徙至台灣的朋友、也認識了剛好在桃園駐地的日本藝術家。日本藝術家來參與我們的工作坊,而她也帶我們去參觀她的展覽,因此我們有機會認識了桃園的獨立藝術空間《众藝術 Zone Art》。因為和Ayu合作,我品嚐了她從印尼帶給我的鹹甜口味洋芋片、在喉嚨痛時服用印尼的藥膏,我第一次嘗試了印尼自助餐、印尼沙拉GADO GADO,愛上印尼飲品煎蕊(珍多冰)。也因此有機會更加了解回教文化,在台北清真寺時遇見了熱心的先生(經查詢應為王孟揚 教長),他帶我們參觀、講解清真寺建築的設計理念和回教習俗。我們安排的田野調查日中,到了大溪老街還有桃園中壢的龍岡忠貞市場沿途邊走邊吃,在大溪老街我們一起品嚐了豆干、臭豆腐、皮蛋和潤餅冰淇淋;而在龍岡市場,我們品嚐到了雲南料理乳扇、米干和紫米粑粑,這些也都是我初次嘗試。
寫到結尾,我想起了當時會選擇參與駐地計畫的動機之一,是在研究所的一門課中,教授期望我們能挖掘和自身有關的食物與遷徙故事。然而當時的我原本想著,大學時的專題對食物文化稍有探究,原以為挖掘和自身有關的食物與歷史故事應該並非難事,後來發現錯了,或許是長期外食,或許是失去覺察「吃什麼?」的能力,也或許我所生活的場域過度西化或是日式化的影響。有一次Ayu和我說:「我發現台灣的醬好像比較是黑黑甜甜的那種。」 後來我在猜他在說的是醬油,沒想到藉由Ayu的視角,她帶領我回頭挖掘自身的食物文化。即使在駐地結束後,我始終還在尋找最能代表自身文化的食物旅途中,但是我似乎更加確定關於食物研究的下一步該怎麼做?這次即將向Ayu告別的時候,我和Ayu說,是時候該說Goodbye了。Ayu和我說:Don’t say goodbye, and say see you again. 這次的駐地計畫僅是小小的開端,無論是對於食物的田野或是創作的累積,一切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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