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悅
身體既是個人經驗的載體,也是文化與歷史的交匯點。這次在 Perth Moves 的學習旅程,讓我有機會重新檢視自己對身體的認識,並思考身體如何在不同的表演脈絡中被觀看、被引導,以及如何透過行動提出問題。當身體不僅是技術的展現工具,而是思考的媒介,它能如何主動發問?它是否能挑戰既有的觀看方式?這些問題在課程中不斷浮現,進而持續地思考,身體不只是創作的載體,而是能夠推動對話的存在,透過行動讓觀看者意識到日常經驗中隱藏的結構與問題。
在身體中發問:當動作源於內在,而非外在指令
Perth Moves 的課程安排涵蓋多種身體訓練方式,不只是技術層面的探索,更是一種對身體感知與表達方式的再認識。在 Alice Cummins 的 “Soma-time dancing” 中,他的引導方式不強調動作的標準化,而是鼓勵我們「傾聽」身體,讓動作來自於內在的驅動,而非外在的要求。
這讓我思考,當我們在排練或創作中,過度專注於形式與技巧時,是否曾忽略了身體內在的智慧?我們是否有可能讓身體擁有更多自主性,並且是相當有意識地做出「動作」的決定,而不只是服膺於技術、特定的表演語彙或身體慣性?這不只是動作風格的問題,而是一種觀看與選擇的方式——當身體自己選擇如何動作,它是否已經在挑戰長久以來「身體受訓練、身體被觀看」的傳統模式?
在 Alice 的課堂中,我發現他的方式更傾向於讓參與者主動發掘自己的動作,而非由外在的指導去塑造身體,這讓我回顧自己過去與非職業表演者合作的經驗,在創作中,透過長時間的引導,與他們一起在安全的排練場域中找到自身的身體表達方式,在未來的創作過程中,不忽視如何讓每一個身體的舞動方式,被當成一種提問,而不是一種既定的答案。

身體如何回應社會結構?觀看與權力的關係
在 Eisa Jocson 和 Venuri Perera 的 “Magic Maids: Broomology 101” 中,身體與社會結構的關係被進一步拉開來討論。這兩位藝術家的作品經常與勞動、性別、權力等議題交織,他們的課堂也讓我意識到,身體並不是單純的表演工具,而是被社會觀看方式所影響的。
他們帶領我們去思考,作為一名女性創作者,如何從自身的成長背景與文化歷史中,尋找自身的立場?當女性在某些社會情境中缺乏選擇時,他們如何在整個社會結構中掙脫、抵抗,甚至重新定義自身的位置?這些問題並不是理論上的探討,而是透過身體的動作、勞動與扮演實際體驗,當我們在課堂中使用掃帚進行探索時,我不禁思考,這些簡單的動作是否早已承載了某些社會符碼?如果觀眾只看到動作的表面,而忽略其背後的結構,那麼作為表演者/創作者,我們如何可以透過動作的選擇與呈現方式,引導觀看者去思考?
這讓我更進一步思考,「觀看」本身是否也是一種權力關係?當我們創作時,我們是要傳遞某種訊息,還是要提供一個觀看世界的不同視角?如果創作的價值不在於解決問題,而是在於提出問題,那麼這些問題的生成,是否也來自於身體如何被觀看、如何被理解?

在創作中提問,而非尋找答案
這些課程不僅帶來技術上的啟發,更讓我開始思考創作的本質——作為藝術創作者,我究竟想要透過作品做什麼?我是否只是為了展示某種技巧與風格,還是試圖讓身體作為一種提問的方式,讓觀看者重新思考自身的觀看方式?
在這次的旅程中,我深刻地感受到,藝術的價值並不在於解決問題,而是在於提出問題,讓觀眾意識到某些現象的存在,讓不同的身體經驗找到新的觀看方式, 當我們將一個現象擺在觀眾面前,讓他們自己去思考,這或許比直接給予答案更具意義。
身體如何持續發問?
這次的 Perth Moves 經驗,讓我對身體的可能性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我開始意識到,身體不只是技術的載體,而是歷史、文化、社會結構的交匯點,是個人經驗與集體記憶交織的場域,而創作的過程,不只是關於「如何表達」,更是關於「如何理解」——理解身體如何運作,理解觀看如何影響意義的生成,理解表演如何成為一種社會對話。
當身體不只是服膺於技術,而是能夠在觀看與權力關係中,做出選擇、發出提問,那麼表演是否就不再只是單向的傳遞,而是能夠開啟新的討論與思考,這些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但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我們持續創作、持續思考的動力。而或許,創作的價值並不在於提供答案,而是在於讓問題能夠持續被提出,讓不同的身體經驗找到新的可能性。